漏油灾祸绝不会在这里发生
‘在威廉王子湾漏油?绝不可能。这样的事绝不会发生。这里的海峡既深且阔。航行决不会遇险。’
大众对这段话深信不疑。但是很不幸,在1989年3月24日星期五,午夜过后4分钟,载着5300万加仑原油的超级油轮埃森·瓦尔德斯号偏离了航线达一哩半之遥,结果船底撞着布莱礁的巉岩,船身裂开多个洞孔。1100万加仑原油涌入美国阿拉斯加州瓦尔德斯之南风光明媚的威廉王子湾中未受过污染的纯净海水里。
灾祸发生时,船上一个未领执照的三副正担任指挥,海岸警备队本当用雷达监察埃森·瓦尔德斯号的航线,但却未能这样行。漏油事件发生之后,艾尔斯加油管服务公司和埃森石油公司均没有执行它们的紧急应变计划去控制漏油。
深海潜水人奉命检查触礁的埃森·瓦尔德斯号的损坏程度。其中一个潜水人报道说:
“我们驾小船前往油轮那里,看见水面的浮油已厚达数寸。我们甚至在小船所过之处也看不见海水。一经到达超级油轮,首先需要关注的是安全问题。这艘船能保持稳定,抑或会在我们头上翻转?它搁在布莱礁之上,靠近水深数百尺之处。如果它被上涨的潮水推离礁石,就会一直沉落海底,船身也许会裂开而漏出其余的油——4200万加仑。
我们检视该船差不多每方尺的地方:船身、油槽内部、架构等。油不断在涌出。油既不会和水混合,于是迅速涌上水面。我们进入油槽时,呼出的气泡把油吹动,油就在我们的面罩周围旋转。但我们在那里不是要修理,只是要判断损坏的程度而已。”
艾尔斯加公司答允在五小时内把漏油阻遏器和撇油杓运到现场使用。但过了十小时还是毫无动静,在以后三天也没有什么特别对策。这三天风平浪静,若是使用漏油阻遏器和撇油杓,损坏就不致那么严重。但在星期一那天,时速70哩的强风横扫威廉王子湾,把漏出的油和海水一起搅动而成为所谓泡沫状态。
各人开始互相指责非难。阿拉斯加当局、瓦尔德斯居民和海岸警备队指责艾尔斯加公司和埃森公司错失良机,让最初三日的晴天白白溜走。有些人归咎海岸警备队为了削减经费而“换上敏感度较低的雷达,以致未能警告倒霉的油轮它正驶向暗礁。”埃森公司则指摘州政府和海岸警备队不准人使用分散剂去分解油污。
两个月内,油污已从布莱礁蔓延至500哩外,污染了1000哩的海岸线,使威廉王子湾的秀丽海水蒙上1000方哩的油膜。油污一路流经基奈峡湾国立公园,绕过基奈半岛,转入库克湾。它同时向南进发,污染了卡特迈国立公园和科迪亚克岛。
几千工人受雇去清理海滩。其中一人在接受访问时描述清理方法及其结果,说:
“工人从凌晨4时30分开始工作至晚上10时,他们手拿高压软管,有些人使用冷的海水,有些人使用热蒸气混和海水。他们把强力的水流射向布满砂石的海滩,将水迫入地底,在地下两、三尺深之处的油污遂浮上水面。然后软管里的水把油污冲到海面,先用漏油阻遏器拦住,再用撇油杓将之吸去。工人每日从阔度200码的海滩收回油污200至400桶。
在为期两周之内,工人周而复始地这样行,每次都收回等量的油。然后,他们派人拿吸油毡子坐在海滩上,抹去每块岩石的油污。海滩这时看来已经清洁了。可是,你若将手在沙石之间探入三寸半的深处,手抽出来时就染满黑色的黏性物质。海滩虽经两星期的清扫,情形仍是这样。三日之后再回去,便会看到有三至六寸厚的原油再次渗出来。下一次海潮会把它冲回海里。”
徒劳无功吗?也许。但工作的报酬可十分优厚。一个日薪250美元的工人说:“我计算过,做这种工作赚取万元绝非难事。”另一个工人整周工作,每日12小时,7日就赚了将近2000美元。他说:“我今天清理了两个海滩,但海潮一来,我确信明天就会恢复原状。”在威廉王子湾,有些海滩地区被埋在厚达3尺的油污之下。
埃森·瓦尔德斯号一旦船身穿洞,漏出1100万加仑原油,有什么方法可以有助于应付灾祸呢?在风平浪静的最初三日若采取紧急行动,用漏油阻遏器和撇油杓处理,也许可以把油污局限在海湾之内而不致流入阿拉斯加湾中。
使用分散剂会有帮助吗?看来未必有效。分散剂在平静的水里不会产生作用;它必须在波涛汹涌,水和分散的化学物质混淆一起时才能发挥效果。它在天朗气清的最初三日不会有用处,第四日风涛大作,分散剂本可以产生效果,但散布化学物质所需的飞机却因为风势过强而不能起飞。无论如何,使用分散剂仍是一件引起争论的事,《安克雷奇每日新闻报》的一篇文章解释说:
“分散剂的作用和洗净剂不相上下。它喷在油膜的表面上,海水把它搅动,分散剂于是将油污化成越来越细小的粒子,散布在水中。环境保护论者不喜欢用分散剂,他们声称,由于化学物质只是把油污分散到每一层水里,以致从水面到水底的生物都受到威胁。”即使如此,分散剂在冷水里效力较小。“对普拉德霍湾上的原油没有什么功效,”而且“对于漏出超过一日的油污几乎全无用处。”
此外,分散剂本身含有毒素。据称在1967年,超级油轮托里·坎恩号大量漏油而影响到法国海岸时,所用的分散剂比油污产生更多毒素,“动植物均被消灭净尽。”
阿拉斯加紧急通讯机构主持人沃布尔(Pete Wuerpel)证实了上述海滩工作者的话,他说:“油污既不会停着不动,也不会溜走。现今若干海滩上的油污会被浪潮冲到其他海滩上。这是一场持续不断的灾祸。你若想到油污已渗透到多深的地步,就可以看出清理海滩是一件多么棘手的工作。你也许能把表面打扫干净,但浪潮会使下面的油污再度涌上。人为努力的无效岂非再明显不过?”
沃布尔认为科技现时还未能应付大量漏油。他声称目前这件工作仍须留给自然界去收拾。不少人对此表示同感。海洋生物学家科伯恩(Karen Coburn)声称:“事实上,即使在最佳的环境之下,我们有能力收回的大量漏油也不会超过百分之10。”一项报道说:“[据研究漏油的科学家估计,]自然界恐怕要费时10年或更长时间才能把在威廉王子湾的澄澈海水上发生的北美最大漏油事故的最后痕迹消除。”
意外发生两周之后,《安克雷奇每日新闻报》的头条新闻宣布说:“清理漏油之战胜利无望。清理人员虽赢得若干场小胜,专家却声称海湾的复原还是有赖于自然。”该报继续说:“[美国]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的人员一向认为这场战争是无法取胜的。”他们考察过以往10年间各宗大量漏油事故——包括1978年超级油轮在法国海岸对开处发生的漏油6500万加仑事件——结论是:“在所有这些事故中,人从未能真正清除油污。”
[第20,21页 的附栏]
超级油轮,超级污染者
请想象一艘船有100层高的建筑物那么长,破浪前行的船首在掌舵人之前四分之一哩。船是那么庞大,以至有人纳罕船身的移动会不会受地球自转所影响。这便是超级油轮(超大型原油运送船)。这些庞然巨物并不是想象的东西;有许多超级油轮和其他几乎同样巨大的船只在海上经常往来。原因何在?因为我们的世界是个渴求石油的世界。超级油轮凭着它们那巨大的体型,已证明在输送原油方面是个经济而有利可图的方法。
可是,近年发生的事件已令人痛苦地意识到,巨型油轮有其本身的缺点。缺点之一是,它们的巨大正是它们的弱点。它们那令人生畏的庞大体型往往造成麻烦,使它们极之难以驾驭和操纵。船的舵手若要把船停止或急转方向以避过危险,基本的运动法则(特别是,除非受外力干预,不然物体便会按惯性法则动者恒动)就会发挥极大的阻力。
试举一例,身长800-900尺的满载油轮以普通速度航行时(埃森·瓦尔德斯号的长度达987尺,可载5300万加仑原油,航行时速约12哩),关闭引擎并不能使船突然停止。船会由于惯性继续前行5哩左右。若把引擎调向逆驶,船一样会前进2哩才停止。抛锚也无济于事;锚一降下就抓住海床,由于船身的惯性移动,船会把锚链从甲板扯断。操纵油轮是一项极大的挑战。在转动驾驶盘之后,差不多要经过30秒钟,舵才会转变方向。然后油轮要苦待3分钟之后才能按照调动笨拙地前进。
船的驾驶盘也许位于船首后面1000尺之处,距离船侧150尺,高踞海面100尺之上,难怪油轮有时发生碰撞。意外事件,不论由于触礁抑或相撞都可能招致漏油。非洲、亚洲、欧洲和南、北美洲以及接近地球两极一度清洁纯净的海岸线均不幸饱受摧残。
但油轮不光是发生意外才会污染海洋。油轮每年把200万吨石油倾弃在海里。以往的调查显示,倾弃石油大都是由某些例行惯事所导致,例如在航海途中清洗空的油槽时肆意把残余的油倾进海里。正如莫斯特(Noël Mostert)在《超级巨船》一书中写道:“不论怎么管理完善,每艘油轮无不以某种方式或多或少地倾油进海;管理不善的船更不停地污染环境,而且像花园里的蜗牛一般往往由于倾弃的废物映出一片晕虹的油光而可以察出它们的踪迹。”
海洋探险家库斯杜(Jacques Cousteau)曾就人类摧残环境一事作出有力的评论。他说:“我们是地球的破坏者。我们把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东西都破坏了。”
[第23页的图片]
海滩清理了一天,第二天又蒙上油污
[第18页的图片鸣谢]
Mike Mathers/Fairbanks Daily News-min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