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共的監獄裡七年——卻仍然保持堅強的信心!
被單獨囚禁七年無疑是一段悠長的日子。在你一生中有任何東西你會深信到足以令你甘為它抵受這樣的一場考驗而不願妥協以苟求自由嗎?寧願受到若干年的監禁而不願放棄自己信仰的人一定是信心十分堅強的。但是被囚禁於牢房中那段漫長和孤寂的歲月中,他怎樣充實他的思想以保持堅強的信心呢?
去年10月30日上午10時在紐約楊基運動場有34,708個聽眾聚集來聆聽一位身歷這種考驗的人講述他的經驗。四天前這些人才知道會有這樣的一個聚會,然而他們不辭跋涉,由美國東北各地,有些甚至由加拿大,加利福尼亞和佛羅里達趕來參加。
前來聆聽的人大多數並不認識這個人,只知道他的名字是鍾志丹(Stanley Ernest Jones)。他們來是因為這人是他們的基督徒弟兄,而他剛從共產中國的監獄釋放出來。他們深信他要告訴他們的事是屬靈力量的來源,而這力量是他們在將來的艱難時期中對上帝保持忠誠所必需具有的。他們來也是要利用這機會向耶和華的一個忍受這樣長時期考驗的僕人表示真摯的愛。
10月30日星期六早上,天氣睛朗而寒冷,溫度在攝氏表六度左右。聽眾坐滿楊基運動場的低層和中層,他們都帶備毛氈和熱水瓶來禦寒。這群熱心的聽眾肅靜地聽講者說話,他開始的幾句話緊緊地打動了他們底心弦:
「弟兄們,我被單獨囚禁之後,不能與耶和華見證人談話已經七年了,今天早上我在這裡面對你們這麼多的人講話,確實使我感動得難以表達。我最後一次與這麼多的弟兄一起是在1946年,我參加克利夫蘭大會的時候。」
在上海從事海外傳道工作
在敘述中,鍾弟兄將他底聽眾的注意力帶到中國的上海——他和他的同伴金海露弟兄畢業於守望台基列聖經學校之後,1947年被委派到那裡工作。中國人很友善,對他們的傳道工作有良好的反應。可是中國是一個飽經內戰摧殘的國家。1949年底,共產黨軍隊已抵達這個沿海的城市——上海。一天晚上,正當人們熟睡的時候,這兩個海外傳道員聽到槍聲由遠而近,後來又歸於靜寂。翌晨起來他們看見共產兵士站滿街頭。他們正處身於「竹幕」之後了!
數以千計的其他宗教傳教士均速速離開中國。這些耶和華見證人怎樣呢?『是的,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們會怎樣呢?』在鍾弟兄說完這句話之後,聽眾都這樣想。
「我們必須決定我們當怎樣行。我們要留下來幫助我們的弟兄,抑或像其他教派的傳教士一樣離開這裡呢?我們毫不猶疑地作了一個決定。我們要留下來,因為我們愛那裡的弟兄。我們知道他們中間有許多是未成熟的,我們感覺假如在這時候離去便好像牧羊人看見有危險徵象時便離棄羊群而逃跑一樣。
「我們自由地工作大約有十二個月,工作繼續擴展。1951年我們被召往警局,當局對我們說:『你們必須停止逐家逐戶傳道』。但我們仍可以在王國聚會所傳道和主持聖經研究,只是『不准作逐戶的傳道工作。』我們把這件事告訴中國的弟兄,並高興地見到他們有這樣的反應:『這命令只應用在你們外國人身上;並不應用在我們身上。我們會繼續作這種傳道工作,或者當我們找到感興趣的人時,你們便可以教他們讀聖經。』我們真的這樣行。因此,由於弟兄們的熱心,我們的工作不但沒有減縮,反而繼續加增,以致當局大感驚異。」
困難增加
鍾弟兄說到1955年,他們的聚會所地方太小,聚會時十分擠迫,於是租下一個較大的禮堂來聚會。但是當他們正欲使用它的第一個星期日,警察來阻止他們說:「你們有一個禮堂,你們只可在那裡聚會。」政府顯然決心要進一步阻撓他們了。
共產主義推行在每一角落——在工廠,辦事處,學校,醫院,家庭和街道上。政治委員會每週開會灌輸共產主義。為要改變人們的錯誤思想和行為的「改造運動」亦開始推行。它不獨企圖要民眾的思想前進,改良工作方式,並且,特別要清除人們的舊政治思想而接納共產制度的觀念。共產黨告訴工人們應該互相批評,以前對共產政權有任何不滿的批評應該公開坦白。他們強逼工人不斷地攻擊其他人,使這些人不堪其擾,終於承認自己的錯過,並公開表明要痛改前非。
但是那些稱為基督徒的人又怎樣呢?有許多教會被當局命令與外國斷絕關係。至於牧師,有些被逐出教會,其他則受命參加特別班,學習共產政治。於是它們遂演變成一個「愛國的」教會運動和教會組織。
「耶和華見證人處於這樣境況之下並沒有參加這些運動。我們的弟兄明白這件事,而保持純潔的立場。正如耶穌對我們說,我們『不屬世界』正如他不屬世界一樣。我們若『與世俗為友,』便是『與上帝為敵』了。——約翰福音17:16;雅各書4:4。
「這樣,我們傳道工作所遭遇的困難日漸增加,那些作逐戶傳道的弟兄常常被一些政治委員拉上警局。最初在一兩小時之後便獲得釋放,但是後來有一次,我們有三位基督徒姊妹竟被拘留四日之久。我們憂慮中國的弟兄對這件事會有什麼反應,令我們十分欣慰的是他們被釋放之後,竟因他們被算『配為這名受辱』而深感高興。(使徒行傳5:41)他們決心繼續同樣地傳道。我們囑咐他們小心避免任何可以避免的困難,但是他們自信可以面對任何可能發生的事。
「不久袁南茜(Nancy Yuan)姊妹在作逐戶工作時被警察當局拘留,留下四個兒女,其中最年幼的才一歲。我往見一個律師求他幫忙,他說:『我們是無能為力的,落在警察手裡的事,我們是不能干涉的。』她的母親把一本聖經送往給她,但被遣回。這姊妹被拘留四年之後才被提出庭受審。至於她受到什麼判決,我不知道。另一位姊妹是一間學校的教師,也是四個兒女的母親,也被逮捕。」
整個運動場的聽眾聽到這些事都發出同情的嘆息。
鍾弟兄說他曾努力試圖參加1958年耶和華見證人在紐約舉行的國際大會;但是中國政府不作解釋便拒絕發予出境證。大會後一位香港的弟兄來上海探望他們,但是當局不准他上岸。他們只得乘一小輪在他的船旁駛過。向他招手和問候而已。這弟兄是數年來從外處來探望他們的最後一位。
海外傳道員被捕
「一天早上當我們正要進早餐的時候,」他繼續說,「金弟兄向窗外望,看見有些警察跑進小巷來。他說:『他們要往那裡呢?』頃刻間,門口響起一陣猛烈擊門聲。我們把門打開,他們站在門口。『盜匪』似的用槍指著我們,叫我們舉手,並把我們加上手銬。然後將整座房屋徹底搜查,把守望台社的出版物放在袋中,用汽車把我們解往臨時拘留所。在那裡我一直是單獨被扣留在一個牢房裡。」
從那時起鍾弟兄和金弟兄受到不停的審訊,他們被控告『從事反中國人民政府的活動』。這包括兩方面。第一:他們的道理和傳道活動。第二:他們個人在過去九年間所說所談的話。警方顯然早已搜集資料置於檔案以控訴他們。鍾弟兄解釋他們的方法:
「他們反對我們傳揚上帝的王國是人類唯一希望。他們說他們早已把古舊的帝國主義鏟除,現在國家已落在人民之手。人民應該團結起來,共同建立一個『新中國』和一個『新世界。』所以他們堅持每個人都必須參加,『如果你們教人保持中立,那麼你們便是反政府。』」因此傳揚王國的人就是破壞份子。我不知道他們是否以為拘捕我們便可以阻止王國信息的發出和打擊上帝建立王國統治全球的旨意,但是我們深知沒有任何政府——無論他們採取什麼行動對付上帝的僕人——能夠阻止上帝的王國被傳揚於普世,也不能阻止它毀滅所有的仇敵。我們並知道這日子已迫近眉睫。堂堂一個擁有六億五千萬人的大國竟以區區五十個耶和華見證人為一項威脅而要採取這種行動是多麼可笑!」
共產中國政府的這種愚蠢態度引起聽眾一陣笑聲,鍾弟兄繼續描述共產黨怎樣努力以從輕判罪來誘使他認罪。
「他們的方式是要求坦白。我告訴他們我不覺得自己曾犯任何罪。但是他們說:『你細想一下你以前的罪行。』這個主意是要使我開始想:『我真的作了些壞事嗎?我有犯法嗎?』他們以為這樣或者囚犯會感覺有些事做錯了,便會供述出來,於是他們便可以知道多一些他們所不知道的事。所以他們讓囚犯有時間去思想。如果他仍無話可說他們便會提及一些事。他們對我說:『你曾誹謗中共的報章。』什麼時候呢?怎樣誹謗呢?他們沒有說。他們要我自己思索。然後,過了一個時候,他們便說當中共的報章報導美軍在韓國使用細菌戰的時候我誹謗他們。
「現在我想起若干年前,有一次報章報導在北韓發現一隻帶有傳染菌的老鼠。當時報章說這證明美軍曾把這隻老鼠掉在北韓,使細菌在民間散布開去。當時有人向我談及這件事,我大概曾說;『在我聽來,這恐怕是宣傳而已。』但是現在他們要我承認我所說的是誹謗,是犯罪。
「同時,我曾經和一個婦人研究聖經。有一次,在開始研究之前,她問我曾否到過香港。我告訴她沒有。她說:『聽說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我希望有一天能到那裡渡假。』現在警方為這幾句無心之言竟說這人不滿祖國的生活,不滿政府而打算逃走,這就是反政府行動。當然在一個僅稱得上『言語自由』的國家內沒有人會因這些事而被監禁的。
「但是他們必需找一個理由才能拘捕我們的中國弟兄和禁閉我們的組織,所以他們向社方提出控訴,說守望台社不是一個宗教組織;它是『美國政府的特務』;社長是『帝國主義的代表』;我被派來中國,不是傳道而是反共產主義,他們把這些事列在一張問答表上,把我的答詞和他們所要我說的話填上,然後將它讀給我聽。當然我拒絕在這紙上簽署。他們便對我說:回到你的房去再考慮一下。大約一個星期之後,他們半夜間搖醒我帶我到審訊室,把這張紙向我再讀一遍。但是我清楚地向他們解釋守望台社是一個傳揚上帝王國好消息的宗教組織,他們帶我回牢房內叫我再作考慮,並給我一張紙,囑我把那些事寫下來。但是我只寫下一些為社方辯護和解釋我們在上海工作的話,遞給他們。他們非常憤怒,但是以後他們再沒有叫我在那張紙上簽署了。」
四個月之後,他們告訴鍾弟兄他們會帶他到在一個「美麗花園」內的「愉快之家,」讓他在那裡靜思六個月。但是那裡每日晨早五時,鄰近田野的擴音器便開始大聲地播放音樂,向家裡和田裡的農民訓話和演講,直至晚上九時才停止。六個月後,他的健康開始受影響,他倒高興回到上海那齷齪的拘留所。跟著是施行一年強化的「政治教育」。他的「講師」技巧地強調資本主義國家的錯誤和罪惡,並指明共產主義是人類難題的救星。在這環境下鍾弟兄怎樣想呢?
「當我聽到這些話時我想;你們見到它的缺點和失敗,知道改變是必需的;但是你們沒有解救的方法。我可以看出你們亦有你們的缺點。你們有你們特別的罪行。人也需要從你們的壓制下被拯救出來。當他滔滔不絕的時候,我老是想及王國是我們真確的希望。所以這種主義完全不能滲入我的腦海裡。我以上帝王國的知識來護衛自己,確信它,對它沒有一絲的懷疑,因此我絕不會被動搖,我相信你們也不會。
「很多時我試圖在這境況下向他們傳道,我切欲如此行。然而每當我提及聖經時他們便立刻阻止我。有一個人說他是宗教和聖經的權威。我以為我可以向他解釋或許他還有點天良。但是他立刻板著面孔說:『你不能向我傳教』!樣子變得十分凶狠。在這境地向共產黨徒傳道是不可能的,但我總嘗試過。我時常為此而感覺滿足:『我仍然是一個見證人,我仍然傳道或試圖去傳道,』那時,我便為此而自感安慰。我知道當你們逐戶傳道而沒有人聆聽時,也許你亦會有同感:你已經盡力而為;無論如何,你仍然是一個見證人。」
共產黨的審訊
「在獄中過了兩年,當我在被押出庭之前,他們對我說:『你可以延聘一個律師協助你;但他不能為你辯護,』他們說;『他可以講求法庭從寬判刑,法庭會聽他說的。』初審時,並沒有人旁聽,我的律師也沒有出庭,翌晨我被帶到法庭,那裡大約有八十人。法官沒有問我認罪不認罪,他只是審問我。他問我類似這樣的問題;『你是由帝國主義者諾爾(Nathan Knorr)派來中國的嗎?如果你的教會被關閉,你有組織從事地下活動工作嗎?你有將一些人名寄至香港使他們可以收到《守望台》雜誌嗎?』
「我只是照事實作答。也準備接受任何判決。我知道這件事完全在耶和華上帝的手中;所以我並不擔心。我感覺自由;我感到耶和華上帝在控制這事,結果如何都是他的旨意。
「第二天早上我們再被帶出庭,法官將宣判讀出來。金海露被判五年有期徒刑,然後被遣出境,我被判入獄七年後,也被逐出境。」
獄中漫長的歲月
「上海監獄是一個很大的地方。那裡有九座大監倉,每座至少能夠容納一千個囚犯。其灰暗陰沉使我驚異。囚犯們沒有穿制服;他們都是穿自己的衣服,經年累月,他們的衣服千瘡百補,以致不復看到原來的樣子,他們在地上踱圈子,顯出一副憂愁沮喪的樣子,尤其是當天氣暖和的時候,他們操步——其實是拖著腳步——作運動的時候,更顯得瘦骨嶙峋,十分可憐。
「監房外面有一條走廊,由走廊至牢房要經過許多門閘,鐵柵。牢房只像一個大櫃,沒有窗洞,只有一扇門在前面。牢房有八尺長,四尺半闊,大約八尺高。地上有一個木台佔了大部份的地方,只留下些小地方開門。晚上我需要在這台上鋪開被褥睡覺。雖然起初覺得不舒服,但沒有辦法,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便漸漸習慣了。我對牆上的每一道裂縫,地台上的每一個隆起部分我都熟識,我開始感到熟落,所以,後來當他們把我調到另一個牢房的時候,我反而感覺有些陌生,要自己習慣另一個新家。
「夏天那裡非常炎熱,在入獄的頭四年我受到蚤蝨的困擾,以致難以入睡。很多時由於失眠和被審訊,我開始感覺昏眩,而需接受藥物的治療。後來倒沒有什麼了。在冬天那裡又十分寒冷,沒有火爐,因此我需要穿很多衣服,——即如你們今早一樣。我習慣穿上厚的羊毛內衣,四件羊毛線衫,一件棉背心和一件短棉襖,有時我仍然覺得冷。」
主要的問題:時間
「我手上有的是許多的時間。我問管理人取一本聖經;他有些困窘;他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剛在那時候,一位英國政府代表來探望我,我問他可否送一本聖經給我。他照做了,但可惜我從收不到。
「我開始想起許多的經文,跟著我把它們寫下來。我記得我常常想到彼得前書4:12,13說:『有火煉的試驗臨到你們,不要以為奇怪……倒要歡喜。因為你們是與基督一同受苦。』這節經文使我得到很大的安慰,因為有時一個人總會奇怪為什麼自己會遭遇這麼多的困難,與及會因好消息而被判罪。這一切控訴都是出乎意料的。但是聖經給我保證並吩咐我:不要以它為不尋常,在患難中反要喜樂。
「另一節經文在啟示錄2:10:『你將要受的苦你不用怕,魔鬼要把你們中間幾個人下在監裡,……你們必受難十日,你務要至死忠心,我就賜給你那生命的冠冕。』這節經文給我很大的勇氣。它首先向我保證不是上帝不喜悅我而是魔鬼不喜歡我。他把主的子民下在監裡,我們不應懼怕任何他可以做到的事。總之,我們必受難『十日。』換句話說,這患難總會終結。萬事都有盡時,因此我們只要忍耐,上帝會引領我們渡過困苦。
「我亦時常想及彼得前書1:7說信心被試驗比黃金更寶貴。被監禁就是我們底信心的試驗。上帝會常與我們同在嗎?我們會平安地出獄嗎?鑑於這些經文,我認為會。我相信任何人在這種情形之下,也會從這些經文得到安慰和保證。」
每日經文,禱告,閱讀
「我把相當多的經文寫下來之後,便每日選一節作為當日的經文,將它抄下來貼在顯著的地方,這樣我可以終日思想它。
「那時候我可以閱讀中文報紙,而這些報紙都是記有陰曆的日子,我於是能夠知道新月的時候。由此我可以推測到紀念耶穌受難的時間。當我想到各地小組開始舉行耶穌受難紀念聚會時,我通常坐在牢房裡禱告上帝,然後在腦裡翻溫所有與耶穌受難紀念有關的經文。我想到弟兄們怎樣聚在一起,我想及各小組會怎樣在二十四小時內舉行耶穌受難紀念儀式。這樣行可以幫助我不斷想及王國和我們的弟兄,使我感覺身在他們中間;因為我最懷念的就是弟兄的交談,他們在上帝的道上給我的鼓勵。
當時我收到在英國的妹妹寄來的報紙,這些報紙有時會載有一節經文,其中一份報紙常刊載一位牧師的講道。我經常讀這些演講希望找到些經文。但是令人驚奇的是這人寫的講詞往往是連一節經文也沒有引用的。
我在報章上找到一節經文。這經文在我未來的歲月中帶來莫大的安慰。這就是羅馬書12:12。
它這樣說:『在指望中要喜樂,在患難中要忍耐。禱告要恆切。』我認為這是十分適切的。即使我處於一個似乎絕望的境地——還要渡過一段悠長的歲月——但是在我前頭還有一個王國的希望。如果我死去,我還有復活的希望。聖經對我說:在指望中要喜樂。我愈想及將來的指望,我愈感到快樂,我變得更堅強。所以,這樣我可以遵照聖經所說而行:在患難中要忍耐。
「如果我願意妥協以取悅他們的話,我是可以早些出獄的,他們時常說如果我肯讓步便減輕我的刑期。但是我知道妥協是無可能的。他們得寸進尺,一定會使你說出反對弟兄的話為止。我們既不能如此行,所以不能作一步的妥協。任由他們不悅罷,我必須站立穩固,等候耶和華的拯救。這是可以做到的,只要我接受聖經的忠告和『恆切禱告。』
「初入獄的時候,我非常熱切地禱告耶和華上帝,但是由於缺乏弟兄的鼓勵,隨著時間的過去,我漸漸有一種傾向,感覺到我的禱告重複,因此沒有多大功效。這種傾向會使人忽視禱告。這是經過若干年後會發生的事,但是有一節經文說:『要恆切禱告;繼續祈求,你的禱告是有效的,它是你底力量。』它真使我堅強,當跌倒的時候,它扶持我,使我繼續前進。
「我的另一個大問題就是怎樣渡過時日。我由早上五時半起床開始,就面對著悠長的一整天。他們把一些雜誌給我閱讀,但是都是充滿政治色彩,我從不看它們。於是我決心盡力找些教科書來研讀。我得到些關於數學和電學的書,便開始研讀。聖經吩咐我們思念善良的,清潔的,有益的和公義的事。(腓立比書4:8)當然這些都是指靈性上的書。但是在原則上,我感覺研究這書也是善良和有益的。它們不會使我想及不健全和無益的事。即使在若干年後,也許我學非所用,但是目前它至少可以使我有所寄託。於是我努力研究它,力求明白,我覺得它使我的思想得到很大的磨煉。我很喜愛這種研究。事實上,我是那麼專心力求解答數學和電學上的難題,以致我要提醒自己不可忽視聖經的研讀。有時我試把經文譯成中文來鍛鍊我的思想,也使自己免致忽略上帝的道。
「我每月可以收到一封家書,他們告訴我他們寄了什麼給我,而我亦告訴他們我收到什麼。這樣我們便可以知道什麼東西可以寄到,也知道什麼被沒收了。」
在中國大陸的耶和華見證人
普世的耶和華見證人都會關心到當海外傳道員被拘捕之後,中國的弟兄姊妹會怎樣。現在鍾弟兄把他所知道的向大會的聽眾報導。
「我知道有些其他的弟兄也被拘捕,我時常很留心觀望他們。有一次當我被帶去拍照時,我看見我們的三位姊妹,其中一位是四年前被捕的,顯然地他們把她拘留四年還沒有釋放她,他們解她出庭,宣判她的罪,把她關在監牢裡。我很高興見到這三位姊妹。雖然我們不能談話,但是至低限度我們可以點頭微笑。我頗感安慰的是她們可以走在一起交談。我亦憑種種方法探聽到我們有五個弟兄被捕,他們也同在一起,仍然堅守信心,滿懷希望和喜樂,同時他們非常渴望知道我和金弟兄的情形。我確信時至今日,這些弟兄仍然堅守真理和保持忠誠。」
聽眾聽到這個喜樂的訊息都一致熱烈鼓掌。當說到以下一件事的時候,他們又發出一陣掌聲。鍾弟兄對他們說:
「從我的牢房望出走廊可以望到下面的庭階。犯人入獄或出獄我都能夠看到。有一日,我偶然望出窗外,看見一個囚犯,他肩上托著一個大箱,然後跟著還有兩個箱子,我心中想,『我以前似曾見過這些箱子;我認得了,它們是金海露的,』然後我見到走在這些箱子後面的果然是金海露,他恢復自由了。
「我非常高興。當然我會想到『我又怎樣呢?他們會讓我早日恢復自由嗎?』」
最後兩年
中國的官員又再開始向鍾弟兄發動心理攻勢。首先他被調到金海露弟兄曾經住過的牢房。他們開始對鍾弟兄表示關心,甚至安排一個獄卒和他談話。但是不久,他們把政治扯入談話中,當鍾弟兄拒絕加以討論時,他們便停止談話。他們專意使他相信他不久便會重獲自由。到他刑期的第六年他們對他說的每句話都表示快獲得釋放。之後,他們又不再理會他,於是他估計他至少還要被囚一年。他說:
「當時事實是這樣。監獄當局曾經寫一封信給法庭說他們滿意我的行為,並且提議釋放我,但是法庭沒有批准。原因是在我的書信中從不提及共產主義。但是有許多中國囚犯在寫信時,為了取悅政府,他們在信中便常會這樣寫:
「『相信你們會高興知道我現在已革面洗心,現在我正跟著我們偉大的首領毛澤東工作和聽從他的教導,我要支持共產政府,我希望在同胞的關懷中作一個工人。』
「他們會在未說及家事之前寫出這些話。這無疑是他們在開會時所學到的。事實上,這些囚犯都非常熟識共產主義,只是它沒有打動他們的心和改變他們的行為而已,我清楚這點,因為我從日常的觀察中可以知道;獄卒們也會知道。雖然這些獄卒喜歡他們這樣寫,但是有時由於他們所寫的過於裝假,我聽到獄卒對他們說:『當你們寫信時,不要這樣寫了,因為你們的心裡根本不是這意思!』我從來不會這樣寫。我常常說我為我所受的感謝他們;我尊重他們,但是我不會卑躬屈節去取悅他們。因此他們不會提早釋放我。
最後,大約在他七年刑期結束之前三週,中共官員帶鍾弟兄出外五次去參觀他們的工廠,公社,工業展覽,藝術中心,和工人的村舍。他評論說:
「我看見這些完全沒有什麼特別。他們誠然有不少的建設。但是他們沒有做一些其他國家沒有做的事。
「到1965年10月13日便是我獲釋的日期,我以為我會在早上被釋放,但是他們等到晚上八時半才釋放我。他們的意思是要我完全服滿七年刑期,只放早了十個半鐘頭。」
鍾弟兄出獄之後,由一個警察帶他到一間旅店。然後乘兩天火車到廣州,在那裡他被當局安置在一間旅店裡——一切的費用都由他自己支付。翌晨他被護送到中國和香港交界的地方。他告訴我們他在那裡的情形說:
「我被送到邊界,有英國的警察駐在另一邊。我同時看見一個英國人走近邊界看我:他遲疑地搖搖手,我也猶疑地招呼他,因我並不認識他。後來他再和查理士弟兄一同行前來。我立刻便認得查理士弟兄。英國官方告訴這些弟兄說:『上來迎接鍾先生,但是腳不要跨過這條白界。』他們照做了。
在「竹幕」的另一面
「過了邊界之後,我十分欣慰能夠再和弟兄們一起。經過多年的單獨監禁之後,這是個歡欣難喻的經驗。當他們告訴我有些新聞記者等著見我時,我反有點不安了。在被囚禁的七年中,我從沒有想到會有人特別關心我的情形。當然我知道我們的弟兄關心我,我很感激你們的關懷,因為我知道你們的禱告是有助於我的。
「你們可以想像到當時我要面對新聞界的感覺。你們可以想到,七年被囚在一個要小心說話,甚至無心之言也被算作犯法的地方,自然地你就會守口如瓶。現在我雖是處身自由之地,但是要我立刻一無禁忌地盡享自由倒不是容易的事。香港的弟兄們盡力協助我。我甚至有機會和他們一同作逐戶工作,這是我十四年來第一次參加逐戶傳道。」
當時楊基運動場的34,000多個見證人都好像跟著鍾弟兄被釋放而與他同感喜樂,他們常常熱烈地鼓掌以表示他們為他高興。他述及在日本渡過一段愉快的時光,在名古屋向230人演講,後來在東京向大約一千人演講。他踏進美國的第一站——夏威夷的檀香山,——在那裡約有一千人聆聽他演講,他說:
「他們以前未曾見過我;我也未見過他們;但是他們親切地歡迎我使我感覺到離開中國之後,好像重回到充滿兄弟姊妹的大家庭當中。生活在新世界社會裡是多麼的喜樂和幸福!」
鍾弟兄在三藩市——那裡有二百人歡迎他——停留兩小時之後,便抵達紐約市,他說想起二十年前他在曼哈頓作四個月的全部時間傳道員,和在守望台社的印刷廠工作幾個月的時候與今日的情形真有天淵之別。但是楊基運動場的聽眾料想不到鍾弟兄因他所見的而發表下面一番謙虛的說話:
「我所見的變遷使我深深感動,」他說,「因為過去七年來我一事無成。在那七年中我完全沒法傳道。我來到這裡體會到你們在七年中非常勤懇工作。你們日復一日地傳道。主已經祝福你們使你們大有增加。我出來之後所見到的一切對我說來委實是一個大大的鼓勵,促使我趕快努力。
「當然首先我需要多作研讀工夫。從《樂園》一書出版後所有的書我都要讀。我知道在旅途中,不會讀得很多,但是在我重返英國,與隔別十九年半的雙親相聚後,我必定努力研讀。」
對眾人的良好訓勉
「我希望我所說的話不會令你們擔心,覺得如果這些事臨到你們,你們定活不了。我在香港時,有一個新聞記者說:『我絕不能忍受孤單,如果把我單獨囚禁七年我定會神經錯亂。』但是耶和華見證人不會這樣,因為我們有所寄托。我們的內心有靈糧維持我們,使我們可以保持堅強的信心。當然,我們首先要研讀。我們若不研讀便沒有內在的力量。所以最重要的是不斷研讀聖經,參加聚會來造就自己。然後,當困難來到時,你們便能夠『站立穩固。』
「聽過我的敘述,你們知道我所遭遇的事。其實沒有什麼了不起,也不是什麼英勇事跡。它只是一件『忍耐,對上帝保持信心』的實例而已。我確信你們也會這樣做。
「在檀香山一位姊妹走來靜靜地問我:『請不要因我的問題而見怪,只是我想切實知道,在那七年中你可曾感到憂愁和沮喪?』我對她說:『有!我曾感到!』有時我感覺無聊,沒有作為,和荒廢光陰。一個人只要動用思想去研讀,他便常常得到研讀的樂趣;他可以想及些有益的事。但是經過相當的時間,他總需要休息一下,那時便會產生怎樣可以使腦子不胡思亂想的難題。一個人處於這種情形下是會覺得沮喪的。
「但是在這境況下我從沒有想到要採取別的方法。我絕沒有想到要改變行徑或妥協。我知道我一定得到解救。這樣經過一段時期,突然,我底思想又可以再次貫注在其他事物上。於是我再次感到快樂再次忙碌起來。我即使再會困倦,覺得無精打采,但我深知必能再克服它,而重振精神。
「所以我可以說:我們是人,我們具有人的情感,人的軟弱。如果有時我們會情緒低落,這並不是罪過,因為甚至情緒低落也不會影響我們對真理的信念。我們仍然懷有同樣的希望。我們只要忍耐,上帝便會使我們重新振作起來。
「有些弟兄問我恢復自由後的感想。我對西方國家的進步有什麼想法?它與中國大陸的生活情形有什麼差別?
「二者之間的差異極大。今日的中共要求她的人民為建立『新中國』而犧牲;因此,他們的生活非常樸素,單調和受管制。現在我走入自由世界,看見人們的衣著五光十色,非常華麗。這裡充滿生氣,活力,自由的行動和各樣繁榮的徵象。我宛如從一個世界進到另一個世界中。我自己開始想:這些華貴的汽車——我得到一部豈不是很好嗎?華麗的家,——也是好的——好的衣著,精美的電視機,電台播送的高度傳真音樂,等等。我留意到這一切的物質繁榮,但也體會到這些東西都可能成為一個陷阱。
「我清楚知道世俗的人將他們的快樂寄於他們所擁有的這些物質的東西上。如果突然失去這些資財,他們的快樂便隨之消失,他們便不能活下去。
「但是我們無疑不會這樣。誠然擁有一部優良的汽車和生活的奢侈品並不是錯事。只要我們不把這些東西視為快樂和幸福的來源,它們對我們是有利無害的。換句話說,我們若將屬靈的事置於適當的地位——首位——我們自然不會過份重視它們。
「這就是我進入這個不同的世界的感想。我看到這裡的繁榮,也察覺我們須小心提防這種繁榮會成為絆倒我們的絆腳石。」
數萬聽眾都熱烈地鼓掌,表示他們非常感激他這合時的忠告和贊同他的說話,他們同時很高興接受鍾弟兄代表香港,日本和檀香山的弟兄們轉達的熱愛和問候。他結束的幾句話更深深地感動他們。
「最後,我相信那幾位仍然在中國大陸的弟兄若知道我今日在這裡跟你們談話,他們亦會希望我向你們表示他們對你們所懷的愛和厚望。」
這兩小時的聚會在響徹整個運動場的掌聲中結束。在唱詩和禱告之後散會。各人踏上自己的歸程,他們得益不少。真好,數萬人的嘴唇和內心會虔誠地為那些仍然在共產中國堅忍地保持信心的弟兄姊妹們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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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志丹在楊基運動對34,708人發表演說